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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璃正在收拾验尸工具,闻言手一抖,银簪掉在泥地里。林书弯腰去捡,却在簪尖发现点极淡的蜡渍——颜色和约翰案里的封蛊蜡分毫不差。
骨笛余音
初秋的枫陵湾起了海雾,打渔的陈老汉在礁石缝里发现具浮尸。林书赶到时,尸体已被海水泡得发白,唯独咽喉处插着支骨笛,笛孔里塞着浸蜡的丝棉,棉絮上绣着朵褪色的朱槿花。
\"死者身份查了吗?\"林书蹲下身,镊子夹出丝棉。海水顺着骨笛流下,在沙地上冲出个小坑,坑里竟埋着半枚铜哨——和波斯商人案里的引虫哨形制相同,只是笛身刻着机械齿轮纹。
张修文裹紧蓑衣,牙齿打得咯咯响:\"海防营说这月有艘福建商船失踪,船上有个乐师叫'秦无音',擅长吹骨笛。\"他忽然指着尸体手腕,\"这里有个淡色斑块,像是长期戴镯子留下的,和陈家别院井里那具骸骨的腕痕很像。\"
林书没说话,放大镜扫过骨笛的刻纹。那些纹路看似杂乱,实则组成幅星图——和金梅竹号航海图上的星象标记完全一致。他想起沈青璃说过的《机巧音谱》:\"以生人指骨制笛,吹之可引机械,声频与锁魂链共振。\"海雾越来越浓,远处传来卖糖画的梆子声,节奏竟和骨笛的孔距暗合。
\"沈姑娘,\"他扬声喊道,\"验尸时注意听胸腔有没有异响。\"
沈青璃正用银簪轻敲尸体胸骨,闻言侧耳细听:\"有金属摩擦声,像是......齿轮在动。\"她剖开死者胸腔,里面没有心肺,只有个铜制的八音盒,齿轮上缠着丝棉,棉线尽头连着咽喉处的骨笛。\"这是'心械匣',\"她倒抽口凉气,\"用机械模仿心跳,蛊虫就不会离体。\"
林书盯着八音盒的发条,忽然想起钟表铺案里的齿轮油。他用指尖沾了点油垢,凑到鼻尖轻嗅,除了机油味,还有股极淡的败酱草香——和醉流霞毒的气息如出一辙。\"张修文,去查秦无音的师门,还有,把所有朱槿纹绣品的染料分析报告拿来。\"
三日后,当林书在城东破庙里找到秦无音时,那人正对着骷髅吹奏骨笛,笛声中夹杂着机械齿轮的咔嗒声。沈青璃撒出的赤磷粉遇火燃烧,烟雾里浮现出\"金梅竹\"号的船骸。\"秦无音,\"林书用扳手抵住他后心,\"你用骨笛控制机械,害死同船的乐师,就为了这个?\"他踢开脚边的木箱,里面全是沾着海水的朱槿纹绣品。
秦无音忽然笑起来,笛声陡然拔高,林书只觉耳膜刺痛,眼前浮现出幻象:金梅竹号在暴雨中沉没,甲板上站着个戴银簪的女子,手里举着面铜镜。\"林大人可知,这些绣品里缝着听蝉谷的机械图?\"秦无音的声音在雾中飘忽,\"十年前船上的人都该死,他们把机械母匣封在船舱里,用活人血养械......\"
话音未落,林书突然听见张修文的喊声:\"头儿,海防营送来急件!\"他转身接过文书,上面写着:\"查获走私船一艘,载货十二箱岭南香料,押货人......苏瑾。\"海雾中,卖糖画的老汉不知何时站在庙门口,铜勺在石板上敲出\"叮叮\"声,节奏竟和秦无音的骨笛旋律完美重合。
林书猛地看向老汉,只见他袖口露出半截丝帕,水绿色底的缠枝莲纹里,绣着个极小的\"瑾\"字。沈青璃的银簪已抵在老汉后颈:\"阁下的易容术,可比机械面具还精妙。\"老汉转过身,脸上的皱纹像面具般剥落,露出张与贤妃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左眼下方多了道疤痕,和刘墨瞳孔里的窗花残影分毫不差。
\"林大人果然聪明,\"苏瑾抛掉糖画担子,里面滚出个蜡封的木盒,\"可惜你永远猜不到,金梅竹号的真正秘密,藏在谁的骨笛里。\"她话音未落,秦无音突然将骨笛插入自己咽喉,血水顺着笛孔流下,在沙地上画出个残缺的朱槿花。
回程的路上,张修文捧着秦无音的骨笛发呆:\"头儿,苏瑾说的秘密......\"林书望着海面上的雾霭,扳手在掌心转出冷光:\"去把陈家别院的骸骨重新验一遍,特别是指骨。\"他没说出口的是,刚才在破庙里,他看见苏瑾掉落的银簪上,刻着的不是叶脉,而是金梅竹号的船锚图案。
夜漏三更,林书再次翻开金梅竹号的航海图,用磁石沿着星象标记扫过,在图角显出一行小字:\"机械母匣所在,听蝉谷第三道瀑布。\"他摸出怀里的蜡封木盒,正是苏瑾掉落的那个,打开后里面不是地图,而是半片枫叶,叶脉间用金线绣着的机械纹路,在烛光下流转着诡异的紫色——和约翰案里的紫水晶同色。
窗外的老枫树忽然簌簌掉叶,几片红叶飘进窗来,落在航海图上,恰好盖住\"听蝉谷\"三字。林书拿起狼毫,想在枫叶上题字,笔尖却在触到纸面时顿住——他忽然想起刘墨瞳孔里的牡丹窗花,和苏瑾脸上的疤痕位置,竟能拼成个完整的朱槿花图案。
\"头儿,\"张修文抱着新的验尸报告闯进来,\"陈家骸骨的指骨......少了根无名指!\"
林书猛地抬头,窗外的枫影在月光下扭曲如爪,仿佛要抓住什么。他想起苏文焕临死前的唇语,忽然明白那不是\"兰\"也不是\"难\",而是\"烂\"——金梅竹号上的机械母匣,早已烂在听蝉谷的瀑布下,而现在活着的,不过是被机械操控的空壳罢了。
更鼓敲过四更,林书将半片枫叶夹进航海图,蜡封时特意在封面上刻了道痕,像极了骨笛的裂纹。沈青璃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份染料分析报告:\"头儿,秦无音骨笛上的蜡渍,和苏瑾银簪上的完全一致。还有这个——\"她递过张纸,上面是海防营绘制的走私船航线图,终点赫然标着\"枫陵湾老槐树洞\"。
书斋里的烛火忽然爆出个火星,将案头的枫叶照得透亮。林书看着叶面上流转的紫芒,忽然想起刘墨未完成的青铜镜——那些铁丝纹路组成的图案,在紫外灯下显影出的,其实是金梅竹号的龙骨结构图。
原来从约翰的铜雀锁魂,到刘墨的镜中玄机,再到秦无音的骨笛余音,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那艘十年前的商船。而苏瑾脸上的疤痕,根本不是易容,而是当年被机械母匣反噬留下的印记。林书捏着枫叶,忽然听见窗外传来极淡的笛声,节奏和秦无音的骨笛一模一样,却多了个诡异的尾音——那是用无名指骨才能吹出的,听蝉谷特有的招魂调。
他猛地推开窗,老枫树下站着个黑影,手里举着支骨笛,笛身上的齿轮纹在月光下泛着磷光。张修文的惊叫声从身后传来:\"头儿,那不是秦无音吗?他不是死了吗?\"
林书握紧扳手,却在触到金属的瞬间愣住——扳手柄端的锚形图案,不知何时被人换成了朵朱槿花。海雾不知何时漫进了枫陵县,在雾中,卖糖画的梆子声再次响起,这一次,节奏竟和那支骨笛的旋律完美重合,仿佛在为某个即将到来的机械仪式,奏响最后的序曲。而在遥远的南洋海域,艘挂着朱槿旗的商船上,贤妃正用银簪挑起片枫叶,叶面上用机械齿轮拼成的\"林书\"二字,在海风中轻轻转动,露出背面刻着的真正秘密——金梅竹号的机械母匣,从来不在听蝉谷,而在每一个被蛊术操控的人心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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