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赛博香火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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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台地底空洞的崩塌声似乎还在耳畔回响，但那场撕裂地脉、熔岩翻涌的激战，终究被埋在了四千五百米深的黑暗之中。地表之上，持续笼罩华北半月有余、如同末日天罚般的超级沙尘暴，在刑天残念引导地脉归流、仿星铁探针摧毁邪阵基座的三日后，终于被一场酣畅淋漓的甘霖彻底终结。

雨水冲刷着城市累积的厚厚尘垢，浸润着干裂的田野，也冲刷着人们心头积压的恐慌与绝望。电视新闻里，气象专家们正激情洋溢地分析着“天河计划”人工增雨与有利天气系统“完美配合”带来的奇迹。社交媒体上，久旱逢甘霖的喜悦如同病毒般传播，无数人在雨中欢呼、奔跑、拍照，庆祝这场迟来的生机。官方适时地公布了“天河计划”的阶段性成果报告，着重强调了人工降雨的规模和深层地下水回灌工程的进展，将功劳归于科技的力量与国家机器的强大动员能力。

天机阁在这场浩劫后的明面功劳簿上，依旧籍籍无名。只有少数身处高位、知晓部分内情的人，在看着窗外这场及时雨时，眼神深处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与感激。沈舟的“天河计划”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资源倾斜，沈氏集团的股价连日涨停。苏晚晴的实验室也因那份登顶《自然》封面的《地磁异常与极端气候关联报告》，正式获得了国家级的科研项目基金和“超自然现象与地磁生态联合实验室”的官方挂牌，开始在科学界崭露头角。

然而，天机阁顶层静室内，气氛却与窗外的雨后天晴截然相反。

林默盘膝坐在静室中央，膝前放着那枚来自尹喜的玉匣和古朴筮片。他双目微阖，眉头紧锁，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邢台一战，强行引导刑天战舞，沟通狂暴地脉，对他的精神和肉体都是巨大的透支。此刻，他正借助“小衍筮法”和龟甲的共鸣，小心翼翼地梳理着体内因剧烈消耗而濒临失衡的昆仑寒气与地火玉髓之力，同时尝试着感应泰山方向那依旧被“封神台”死死咬住、持续流失的地魂核心。每一次精神力的延伸，泰山地魂传来的虚弱哀鸣都让他心头沉重。

陈浩则显得有些烦躁，他面前的几块屏幕上，滚动着加密的情报流和暗网的动态。他灌了一口冰水，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妈的，玄学会那帮孙子，吃了这么大一个亏（邢台炼成场被毁），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不正常！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发毛！他们在憋什么坏水？”

苏晚晴坐在另一侧的工作台前，左肩的伤口在精心的治疗和自身强化体质下已好了大半，但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她面前的全息屏幕上，正展示着“仿星铁探针”对华北地脉网络的持续监测数据。代表邢台空洞区域的巨大“能量肿瘤”已经消失，枯萎的地脉正在刑天舞步引导出的三十六道“虚渠”滋养下缓慢恢复生机，淡金色的能量流如同涓涓细流重新流淌。

“邢台空洞的毁灭，打断了他们对华北地脉的集中掠夺，缓解了燃眉之急。泰山地魂的抽取虽然还在继续，但速度似乎受到某种限制，并未因邢台的损失而加速。”苏晚晴的声音冷静，指尖划过屏幕，调出一组新的数据，“但整体地脉能量水平依旧在缓慢下滑…就像一个大病初愈的人，根基被掏空，恢复需要时间，而泰山那边…还在持续失血。”

就在这时，苏晚晴手腕上的智能终端震动了一下，弹出一条来自实验室AI“伏羲”（她自己编写的智能分析助手）的紧急提示：

“监测到新型大规模群体性精神异常波动！关联关键词：游戏、灵力、感应地脉。初步分析，非自然传播，疑似有组织引导。”

“游戏？”苏晚晴微微一怔，迅速点开详细报告。报告附带了几段社交媒体上疯传的视频片段：

某大学宿舍楼，十几个男生围在一起，眼睛死死盯着手机屏幕，手指疯狂滑动，口中念念有词：“灵气！东操场看台那边灵气好浓！”“快！扫描那个老图书馆！有隐藏洞府！”他们神情亢奋，眼神却有些呆滞。

一个公园里，一群穿着练功服的大爷大妈，不再打太极，而是举着手机对着假山、古树、甚至垃圾桶扫描，兴奋地交流着：“老李头，我扫到三点灵力！”“张姐，你站的那个方位风水好，灵力值高！”

一个写字楼里，午休的白领们不再聊天，都低头刷手机，一个女白领突然激动地站起来：“我感应到了！地下！地铁线下面有地脉波动！我的‘土灵根’有反应了！”周围人投来或羡慕或狂热的目光。

视频下方，都带着同一个标签：#问道长生#。

“《问道长生》？”陈浩也凑了过来，他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调出了这款游戏的资料，“卧槽！爆了！上线才一周，注册用户破两亿！日活过亿！各大榜单屠榜！号称全球首款‘现实增强修仙手游’！”

游戏的宣传铺天盖地：

核心玩法： 用手机摄像头扫描现实中的山川、河流、古建筑、甚至特定地貌，就能吸收“天地灵气”！

特色系统： 通过扫描地点积累“灵力”，提升虚拟角色境界（炼气、筑基、金丹…），解锁强力“法术”（游戏内特效），加入“仙门”（公会），争夺“洞天福地”（基于现实地图的虚拟资源点）。

病毒营销： “道友，今日灵力采满否？” “扫描故宫，解锁皇家紫气！” “昆仑山虚拟秘境开放，速来争夺上古法宝！” 广告语充斥着诱人的修仙幻想，精准击中了现代人对超凡脱俗的渴望和对现实压力的逃避心理。

“扫描现实地点获取灵力？”林默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走到苏晚晴身后，看着屏幕上那些玩家亢奋到异常的画面，眉头皱得更深，“不对劲。他们的精神状态…太同步，太亢奋了，像被集体催眠。”

“伏羲，调取玩家聚集区域的脑电波监测公开数据（匿名脱敏），进行深度关联分析！”苏晚晴立刻下达指令。她的实验室拥有特殊权限，可以接入部分城市公共安全系统的匿名健康监测数据流。

很快，分析结果出来，触目惊心：

异常脑电波同步率： 在玩家高度集中进行“扫描吸灵”活动时，其颞叶区域（与宗教体验、幻觉、情绪强烈波动相关）的脑电波活动出现高度同步化，峰值远超正常群体活动（如演唱会、体育赛事）！

特定次声波锁定： 通过音频频谱分析，《问道长生》在玩家进行扫描操作时，游戏音效中会嵌入一段极其微弱、人耳几乎无法察觉的18.5hz次声波！该频率段已被多项研究证实，能显着刺激大脑颞叶，诱发类似宗教狂喜、通灵感应、甚至幻觉的体验！

诱导性暗示： 游戏引导文案和视觉设计，刻意将这种次声波刺激引发的生理反应，包装成“感应地脉”、“灵力共鸣”、“灵根觉醒”等修仙概念！玩家在不知不觉中，将生理上的异常兴奋当成了“修仙有成”的证据，陷入自我强化的集体癔症！

“这不是游戏！这是精神瘟疫的温床！”苏晚晴的声音带着寒意，“玄学会…他们在用科技手段，大规模地、隐蔽地制造集体幻觉！他们想干什么？仅仅是为了赚钱和收集用户数据？”

“赚钱？收集数据？恐怕没那么简单！”林默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他体内的伏羲血脉在那些玩家狂热的表情和同步的脑电波图谱前，感受到了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厌恶与警兆！“晚晴，锁定游戏核心服务器位置！浩子，准备最高级别的元神出窍防护场！我要进去看看，这‘灵力’背后，到底是什么！”

深夜。天机阁地下实验室被一层柔和的、由昆仑冰晶和伏羲龟甲共同激发的能量场笼罩，隔绝了外界一切可能的干扰。林默盘坐在能量场中心，双目紧闭。苏晚晴和陈浩守在旁边，紧张地监控着各项生理和精神指标。

“元神出窍准备就绪，能量场稳定，精神锚点锁定——游戏主服务器集群Ip（物理位置：加勒比海某岛国数据中心）。”苏晚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默哥，小心！”陈浩握紧了拳头。

林默深吸一口气，识海中伏羲星海幻境浮现，元神之力高度凝聚。借助龟甲对信息流的天然亲和，以及苏晚晴通过特殊网络协议构建的“数据桥梁”，他的精神意志化作一道无形无质、却又坚韧无比的数据流，瞬间突破了物理界限，沿着光纤的脉络，跨越浩瀚的太平洋，朝着那个位于热带海岛深处的庞大服务器集群电射而去！

没有炫目的光影，没有具体的形象。林默的“感知”瞬间被淹没在无边无际的、由0和1构成的汹涌洪流之中！这是《问道长生》的虚拟世界后台，一个冰冷、高效、却又充斥着海量用户数据与欲望投射的数字深渊！

无数玩家的信息如同繁星般闪烁：他们的角色数据、充值记录、社交关系、甚至摄像头权限下捕捉到的现实环境碎片…都被这个庞大的系统贪婪地吞噬、分析、利用。但林默的目标不是这些。他的元神循着那无处不在的、引导玩家“扫描吸灵”的核心程序逻辑，如同最敏锐的猎犬，追踪着那些被收集起来的、无形的“灵力”——玩家的精神专注力、情绪亢奋值、以及被次声波诱导出的、带有强烈“自我献祭”意味的愿力！

这股庞大而混乱的愿力流，并未用于提升游戏角色的虚拟修为，也没有存储在常规的数据库。它们被一个极其隐蔽、权限等级高到可怕的加密数据通道，从无数玩家终端悄无声息地抽离，汇聚成一条条散发着微弱白光、却又夹杂着无数细微杂念（欲望、焦虑、虚荣）的“数据之河”，朝着服务器集群最核心、防守最森严的区域奔涌而去！

林默的元神紧随其后，小心翼翼地避开重重数据防火墙和逻辑陷阱（其中不乏带有精神攻击属性的恶意代码）。终于，他突破了最后一道由扭曲符文构成的能量屏障，“眼前”豁然开朗！

这并非物理空间，而是服务器矩阵核心运算力构建出的一个虚拟灵堂！

空间广阔、冰冷、死寂。背景是不断变幻的、由二进制代码构成的幽暗星空。空间的正中央，矗立着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由纯粹数据流构成的巨大祭坛——“数字封神台”！

封神台呈金字塔状，层层叠叠，每一层都悬浮着无数细微的、由玩家愿力凝聚的光点，如同电子牌位。这些光点如同薪柴，被无形的力量燃烧，升腾起袅袅的、带着诡异香火气息的淡金色烟雾。烟雾在封神台上空汇聚、凝结，最终化为一种粘稠的、散发着腐朽与堕落气息的暗金色液体——“赛博香火”！

而端坐于数字封神台最顶端，接受着这无尽“赛博香火”供奉的，并非任何已知的神佛雕像。

那是一个由无数0和1字符构成的、模糊不清的人形光影。光影身着宽大的、如同麻布编织的古老袍服，面容模糊，却透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哀伤、怨愤与…极致的顺从！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如同一个被永恒禁锢的囚徒，被动地吸收着下方升腾而来的“香火”，并将其转化为更加粘稠、更加污秽的暗金色液体。那些液体顺着封神台的纹路流淌而下，渗入构成这个虚拟空间的底层数据流中…林默的元神清晰地“感知”到，这些污秽的“赛博香火”并未消失，而是顺着某种更隐蔽的通道，跨越了物理界限，如同剧毒的墨汁，悄然注入现实世界的地脉网络之中！所过之处，地脉能量如同被强酸腐蚀，发出无声的嘶鸣！

“伯邑考…”一个名字如同冰冷的钢针，刺入林默的元神。文王长子，温良恭俭，却因纣王暴虐惨遭杀害，魂魄无依，后被封为“中天北极紫微大帝”座前星官，象征孝道与悲悯。然而眼前这个电子怨灵，哪里还有半分悲悯？只剩下被强行扭曲、被无尽香火供奉仪式异化后的、对“顺从”与“被供奉”的病态执念！玄学会竟然将这位代表“孝”与“善”的神话人物，扭曲成了收集、转化、并输出污染地脉的“赛博香火”的邪恶中枢！

“窃取愿力…扭曲神性…腐蚀地脉…好一个‘问道长生’！好一个玄学会！”林默的元神在愤怒中震颤，伏羲意志在数字空间中激荡，几乎要冲破隐匿状态！

似乎感应到了这不属于此界的愤怒波动，封神台顶端，那个由0和1构成的伯邑考电子怨灵，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抬起了模糊的“头”。没有眼睛，但林默清晰地感觉到一道冰冷、麻木、却又带着无尽怨毒的目光，穿透了数据空间，死死锁定了他的元神！

嗡——！

一股庞大而污秽的“赛博香火”洪流，如同决堤的冥河，带着腐蚀灵魂、同化意志的恐怖力量，朝着林默的元神所在猛扑而来！同时，整个虚拟灵堂的空间开始扭曲，无数由恶意代码构成的锁链凭空出现，意图将他彻底禁锢在这数字地狱之中！

“不好！”林默元神警兆狂鸣！他毫不犹豫，伏羲意志全力爆发，在身前瞬间布下层层由先天八卦符文构成的能量护盾！同时，元神化作一道流光，沿着来时的数据通道，疯狂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