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伏羲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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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白炽灯光下，那块墨绿色的龟甲碎片静静地躺在床头柜上，表面流淌着一层温润、微弱的白光。那光如同活物般，极其缓慢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林默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心脏依旧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回响。冷汗浸透的睡衣紧贴着皮肤，冰凉刺骨，却又无法熄灭大脑深处那尖锐欲裂的剧痛残留。星海漩涡、燃烧的恒星、坍缩的黑洞、还有那仿佛由纯粹宇宙规则构成的、流淌着的符文洪流……这一切并非虚幻的梦境，而是烙印在他灵魂深处的、冰冷而狂暴的真实！

“呼…呼…”林默背靠着冰凉的墙壁，大口喘着粗气，试图将肺里那股带着阁楼灰尘和陈腐气息的浊气彻底置换出去。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太阳穴突突的跳痛。他死死盯着那块发光的龟甲，眼神里充满了惊悸、茫然，还有一丝被强行打开新世界大门后的本能抗拒。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阁楼杂物堆里一块不起眼的冰凉碎片，竟能将他拖入那片无法理解的恐怖星海？那灌入脑海的、几乎将他意识撕碎的庞大信息流，又是什么？

就在这时——

笃、笃、笃。

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小默？你没事吧？我好像听到你喊了一声？”门外传来苏为民带着睡意和关切的询问声。

林默浑身一激灵，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地扑向床头柜！在手指触碰到龟甲的瞬间，那股奇异的冰凉感再次顺着手臂蔓延，与此同时，龟甲表面那微弱起伏的白光，如同被掐灭的烛火，倏地消失了！

龟甲恢复了它原本的、不起眼的墨绿色，粗糙而冰凉地躺在他掌心，仿佛刚才那奇异的一幕从未发生。

林默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飞快地将龟甲塞进枕头底下，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苏叔叔？我…我没事！刚才做了个噩梦，不小心喊出声了，吵到您和阿姨了吧？真不好意思！”

门外的苏为民似乎松了口气：“哦，噩梦啊，没事就好。吓我一跳。早点睡啊，明天还要回城里吧？”脚步声渐渐远去。

听着脚步声消失在隔壁房间门口，林默紧绷的身体才像泄了气的皮球，缓缓靠着墙滑坐在地板上。冰冷的地面透过薄薄的睡衣传来寒意，却让他混乱燥热的思绪稍微冷静了一分。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指尖还在微微颤抖。刚才那绝非噩梦！那灵魂被撕扯、信息被强行灌入的恐怖感，那星海漩涡的浩瀚与冰冷，还有那最后抚平一切、蕴含无尽规则的“光”与符文……

一股强烈的求知欲和巨大的恐惧交织着涌上心头。这东西太诡异，也太危险！扔掉它？林默的手下意识地伸向枕头底下，触碰到那冰凉的甲片边缘。就在指尖触碰到龟甲纹路的一刹那，脑海中那些混乱破碎、如同宇宙噪音般的庞大信息碎片，似乎有极其微小的一缕，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变得稍微……清晰了那么一丝丝？

这种感觉极其微妙，就像在一片刺耳的噪音中，捕捉到了一个勉强可辨的音符。它非但没有减轻痛苦，反而让林默更加确认了刚才经历的真实性，以及这龟甲碎片与那恐怖信息流的直接关联！

扔掉？林默的手指顿住了。这东西就像一个潘多拉魔盒，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和未知的恐惧。但强烈的直觉告诉他，一旦扔掉，那刚刚向他敞开一丝缝隙的、关于“真相”的大门，可能就永远关闭了。那个摔在会议桌上的方案书，那个被轻易夺走的项目……那种无力感和愤怒再次涌上心头。

他需要力量。哪怕这力量来自魔鬼，只要能撕碎那些不公，只要能守护他珍视的东西！一个疯狂而执拗的念头在他心底滋生。

林默靠着墙坐了很久，直到窗外的虫鸣都稀疏下来，小镇彻底陷入沉睡的静谧。身体的颤抖渐渐平复，但大脑深处的钝痛和那星海符文的残影依旧顽固地盘踞着。

他扶着墙，慢慢站起身。腿有些发麻。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初夏微凉的夜风带着草木和河水的湿润气息涌入，吹拂在他汗湿的额头上，带来一丝清醒。

小镇的夜晚漆黑而纯粹，只有零星几盏路灯在远处的巷口散发着昏黄的光晕。下弦月不知何时隐入了薄云之后，只留下一片朦胧的暗影。世界安静得仿佛只剩下他自己的心跳。

但就在这一刻，林默的感官似乎发生了某种奇异的变化。

那拂过面颊的夜风，不再是模糊的整体。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风里裹挟的细微水汽颗粒，带着青石板缝隙里苔藓的微腥；能“分辨”出远处河水流淌时，不同流速区域产生的、极其细微的湍流声响；甚至能“嗅”到隔壁院子里那株月季花在夜色中悄然散发的、极淡极淡的甜香……这些信息不再是模糊的背景，而是变得无比清晰、具体，如同被放大了无数倍的细节，潮水般涌入他的感官！

视觉亦是如此。窗外那片沉沉的黑暗，在他眼中似乎被剥开了一层薄纱。借着远处路灯极其微弱的光晕，他竟能看清对面屋檐下瓦片交叠的轮廓，看清院墙角落阴影里一只蟋蟀细微的触须颤动！光线似乎在他眼中被赋予了更强的穿透力和解析力，黑暗不再是阻碍，而是充满了可以被解读的细节信息！

五感……被强化了！

是刚才那个“梦”的副作用？还是那强行灌入的信息流带来的改变？

林默下意识地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那些平日里模糊的细纹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深刻，仿佛蕴含着某种古老而神秘的密码。他甚至能感觉到皮肤下血液流动带来的微弱温热感。

这变化是真实的！龟甲带来的异变，正在切实地改变他的身体！

强烈的冲击感让他微微眩晕。他扶着窗棂，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枕头。

那块龟甲，就藏在下面。

回到床边坐下，林默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伸手，将那块墨绿色的龟甲碎片从枕头下摸了出来。入手依旧是沉甸甸的冰凉，粗糙的纹路摩挲着指腹。

这一次，他没有立刻放下，而是鬼使神差地，借着窗外透入的微光，用指腹更加仔细、缓慢地摩挲着龟甲表面的裂纹和凹凸。

指尖划过一道深邃的裂痕，触感带着一种奇异的颗粒感。划过一处微微凸起的骨节，能感受到其下蕴藏的坚硬。龟甲表面的每一道纹路，都像是一条干涸了亿万年的河床，记录着无法言说的时光。

就在他指腹掠过龟甲中心一块相对平滑区域时——

嗡！

一股远比之前微弱，却同样无法抗拒的吸力，再次从龟甲内部传来！这一次，目标不再是他的身体，而是他高度集中、正处于异常敏锐状态的意识！

林默只觉眼前猛地一花！所有的景象——昏暗的房间、窗外的夜色、手中的龟甲——都在瞬间模糊、扭曲、褪色！

没有剧烈的撕扯感，更像是一瞬间的失重和眩晕。当视野重新聚焦，林默骇然发现，自己已不在苏家那间安静的小客房。

他的意识，或者说他的“视觉”，正悬浮在一片无垠的、冰冷而深邃的宇宙虚空中！

脚下，是缓缓旋转、瑰丽壮观的蔚蓝色星球——地球。他能清晰地看到大陆的轮廓，海洋的波纹，云层的流动。但那熟悉的蔚蓝家园，此刻却显得如此渺小、脆弱，孤悬于这死寂的黑暗背景之上。

而就在这渺小地球的上方，在更加深邃、点缀着无数冰冷星辰的宇宙幕布前，矗立着一个难以用语言形容其伟岸的身影！

那身影并非血肉之躯，更像是由亿万星辰的光辉、由流淌的星河、由宇宙最本源的规则和秩序凝聚而成！他身穿古朴的、仿佛承载着日月星辰运行轨迹的麻衣，长发披散，如同垂落的星瀑。面容模糊在无尽的光辉与规则之中，无法看清，唯有一双眼睛，如同两轮永恒的恒星，燃烧着洞察一切、推演万物的智慧之火，平静地俯瞰着下方那渺小的蓝色星球，也穿透了无尽时空，落在了林默的意识之上！

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无法抑制的敬畏和渺小感瞬间攫住了林默！他感觉自己在这身影面前，连尘埃都算不上！

伏羲！

这个名字如同宇宙初开的第一声惊雷，毫无征兆地、清晰地炸响在林默的意识核心！不是听到，而是直接烙印！这是来自血脉、来自灵魂深处的认知！

那伟岸的身影并未开口，但一股浩瀚无匹、冰冷而纯粹的信息洪流，直接跨越了语言和形式的阻碍，如同决堤的星河之水，轰然灌入林默的意识！

这一次，信息不再混乱狂暴，而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秩序和韵律！

【天机术·观象篇】：万物有象，象含其理。山川地势，星辰轨迹，草木枯荣，人面气色，乃至器物纹理，凡有形态，皆蕴其机。洞察其象，解析其理，是为观象。

信息流中，无数画面碎片闪过：连绵山脉的地气走向如同清晰的脉络；夜空星斗的排列组合化作精密的几何阵列；一个人脸上细微的肌肉牵动，竟能解析出数十种情绪和生理状态的细微变化；一块看似普通的石头，其内部细微的晶体结构竟在信息流中放大，呈现出复杂而规律的力场分布！

【天机术·推演篇】：象为基石，理为脉络。循其脉络，推其变化。由因推果，溯果寻因。小可推一时一地之吉凶，大可演星辰生灭、文明兴衰。然，变数无穷，推演非定数，乃可能之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