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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不再是纯粹的、静谧的黑暗。 它粘稠、沉重,带着风雪的呼啸声和远处矿井沉闷的、永不停歇的喘息。寒冷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穿透糊着破塑料布的窗户缝隙,钻进油毡棚里每一个角落,也钻进陈默裹着的、散发着浓重汗臭和机油味的破军大衣里。
他蜷缩在冰冷的硬板床上,身下霉烂的稻草散发着腐朽的气息。身体像一个散了架又被勉强拼凑起来的破机器,每一处关节都在呻吟,每一寸肌肉都在酸痛。右脚踝处,被粗暴刮除腐肉的创面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传来尖锐的、持续的刺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蚂蚁在啃噬着暴露的神经末梢。肺部像一个破旧不堪的鼓风箱,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沉重的哮鸣声在胸腔深处沉闷地回响,伴随着每一次呼气带出的血腥气味,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散开来。
但所有这些肉体上的痛苦,此刻都显得遥远而模糊。 占据他整个意识核心的,是一个巨大的、冰冷的、绝对静止的空洞。 父亲醉酒坠桥的尸体。 母亲枯槁绝望的眼神。 县医院冰冷电话里的死亡宣告。 …… 这两个给予他生命、也带给他无尽苦难和唯一微弱牵挂的人,接连以一种极其卑微、仓促、甚至带着某种被命运嘲弄的方式,消失在了这个冰冷的世界里。 他甚至没能看到他们最后一眼。 他甚至没能听到一句遗言。 他甚至无法想象,他们冰冷的身体,此刻躺在何处?是医院的太平间?还是某个同样冰冷的角落? 巨大的愧疚感和被整个世界彻底抛弃的孤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反复冲刷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内心堤坝。
回去? 回去做什么? 面对两座冰冷的、需要天文数字费用才能安置的坟墓? 面对亲戚们(如果还有所谓的亲戚)可能的指责、冷漠或仅仅是廉价的同情? 他连给自己买个裹尸布的钱都没有!
绝望不再是一种情绪,而是一种冰冷的、沉重的、将他死死压在这张破床上的现实。它抽干了身体里最后一丝挣扎的力气,也冻结了所有思考的能力。活下去的意义,如同被这场暴风雪彻底掩埋的枯草,消失得无影无踪。
油毡棚的门被推开,裹挟进一股刺骨的寒气和浓重的煤灰味。 老丁佝偻着身子钻了进来,破旧的棉袄上结着一层薄霜。他手里拿着两个同样冻得硬邦邦的、表面开裂的粗面窝头,还有半瓶浑浊的、廉价到刺鼻的白酒。他看了一眼如同尸体般僵卧在床上的陈默,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种看惯生死的麻木。他把一个窝头放在陈默床边的泥地上。 “吃。”声音沙哑、简短,没有任何温度,更像是在处理一件需要维持最低功能的物品。
陈默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视线落在那个沾满煤灰、冰冷坚硬的窝头上。 饥饿感,如同胃袋里一只冰冷的手在疯狂抓挠。但他感觉不到丝毫食欲。喉咙深处仿佛堵着一块冰冷的铅块,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灼痛。 他闭上了眼睛。
老丁见他没有反应,也不再理会。自顾自坐到冰冷的砖头炉灶旁,拿起另一个窝头,用力掰开一小块,塞进嘴里,费力地咀嚼着。然后拧开那半瓶劣质白酒的瓶盖,仰头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让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满足又痛苦的叹息。他裹紧了破棉袄,靠着冰冷的墙壁,闭上眼睛,仿佛在积攒力气,又仿佛已经沉入了某种麻木的休眠状态。
时间在油毡棚的阴暗寒冷中缓缓流逝。只有风雪拍打油毡的呜咽,炉灶角落几只老鼠窸窸窣窣的声响,以及陈默胸腔里沉重艰难的呼吸和哮鸣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剧烈的、无法抑制的呛咳猛地撕裂了棚内的死寂! “咳咳咳……噗!” 陈默猛地侧过身,一大口粘稠的黑红色血液喷溅在冰冷肮脏的泥地上! 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老丁被惊动,睁开了浑浊的眼睛。他看着地上那摊刺目的污秽,又看看蜷缩在破大衣里、因剧烈呛咳和虚弱而浑身颤抖的陈默。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不是同情,更像是一种看到同类濒死挣扎时,混杂着烦躁、厌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被生活磨平的物伤其类的悲哀。
他沉默地站起身,走到角落里,抓起一把肮脏的铁锹,铲起旁边地上散落的煤灰和泥土,面无表情地盖在那摊血迹上。动作粗鲁,没有任何安慰的话语。
陈默瘫软在破大衣里,嘴角残留着血沫,胸腔如同被撕裂般疼痛。死亡的冰冷触感从未如此清晰。他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看着那抹暗红的污迹,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无声的、绝望的弧度。 或许……就这样结束也好…… 像父母一样,无声无息地烂在这个无人知晓的角落…… 没有葬礼…… 没有哭声…… 只有这油毡棚的腐锈味,和外面永不停歇的风雪……
就在这时,油毡棚的门再次被粗暴地踹开! 更大的风雪和寒气猛地灌入! 王工头那粗壮的身影堵在门口,鸭舌帽下的小眼睛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怒意扫视着棚内。他首先看到的就是地上那摊被煤灰覆盖的、边缘还渗着暗红色的可疑污迹,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
“妈的!真他妈晦气!”他厌恶地咒骂着,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蜷缩在床上的陈默,“老丁!这瘟神还没死透?你他妈这工棚是停尸房还是垃圾堆?” 他的目光又落在墙角那个冰冷的、没有一丝火星的炉灶上,脸瞬间阴沉下来:“让你清理的水沟呢?老子说的话是放屁是吧?这都几点了?!”
老丁立刻像被鞭子抽了一下,瞬间弓起了腰,脸上堆起熟悉的、卑微而谄媚的笑容:“王工头!您息怒!息怒!早上起来这小子咳血差点死了,我……我这不是刚把他弄利索吗?水沟……水沟我这就去!天黑前准保弄干净!”他连忙抓起旁边锈迹斑斑的铁锹。 “天黑前?”王工头眼睛一瞪,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老丁脸上,“矿长下午两点就过来!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去弄干净!少他妈磨蹭!”他指着陈默,恶狠狠地说,“还有这个晦气玩意儿!能干点啥不?不能干就赶紧给老子扔出去!看着就碍眼!矿上不养闲人废人!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东西!”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陈默早已麻木的意识上。废人……闲人……晦气玩意儿……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标签,将他牢牢钉死在耻辱柱的最底层。 “能……我能干活……”一个嘶哑、微弱、仿佛不是自己发出的声音,从陈默干裂的嘴唇中艰难地挤了出来。
王工头和老丁都愣了一下,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床上那个气息奄奄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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