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沉默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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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屈辱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陈默的心脏，越收越紧。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几乎要抠出血来！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在因愤怒和克制而绷紧、颤抖！一股狂暴的冲动在胸腔里冲撞——扑上去！撕碎眼前这张丑陋的脸！哪怕同归于尽！

这个念头如此强烈，带着毁灭一切的热度。他甚至能想象到拳头砸在对方颧骨上的触感和声音。然而，就在这股戾气即将冲破理智堤坝的瞬间，脑海中却清晰地浮现出那天在医院结算窗口，那张冰冷的、写着“欠费：￥63,743.28”的单据，以及宏鑫公司那三个打手凶神恶煞的脸和那纸“催款及资产处置告知书”。

九万四千块。 六万三千块。 肺结核。 隔离。 死亡。

这些冰冷的字眼，如同兜头浇下的冰水，瞬间浇熄了他眼中所有的火光。沸腾的血冷却下来，绷紧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筋骨，只剩下沉重的无力感。反抗？代价是什么？失去这份包吃住的工作？被赶出厂区？然后呢？拖着病体，流落街头，被债务逼债逼死？或者像父亲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

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自己鲜血和屈辱混合的咸腥味。攥紧的拳头，终究是缓缓地、无力地松开了。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上那双沾满油污的旧拖鞋，看着地上冰冷的水泥缝里肮脏的污渍。所有的愤怒、委屈、不甘，最终都化作了一声压抑在喉咙深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然后被强行咽了回去。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他放弃了辩解，放弃了反抗。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反抗意志的沙袋，站在原地，默默承受着这份莫须有的罪名和赤裸裸的羞辱。嘴角的血迹缓缓流下，滴落在肮脏的工衣前襟上，晕开一小块暗红。

李班（长）看着陈默低垂的头颅，嘴角勾起一丝满足而残忍的笑意。他知道自己赢了。这种彻底碾压一个“读书人”的快感，让他通体舒泰。 “哼！废物！就知道装死！”他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溅起几点灰尘，“这个月的绩效奖，全扣！再有下次，给我卷铺盖滚蛋！”他丢下这句话，像得胜的公鸡一样，昂着头，转身离开了宿舍。

宿舍里重新恢复了之前的嘈杂。胖子翻了个身，鼾声再起。瘦子重新打开手机，刺耳的笑声再次响起。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陈默依旧站在原地，低着头，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脸颊的刺痛，嘴角的血腥，胸腔的憋闷，灵魂的屈辱…所有的痛苦交织在一起，最终都沉入了一片冰冷死寂的麻木深渊。反抗的念头彻底熄灭了，只剩下一个卑微的、如同烙印般刻在灵魂深处的求生本能：活下去。哪怕像狗一样，也要攒钱，还债，治病…活下去。

他抬起衣袖，胡乱擦去嘴角的血迹，动作机械而麻木。然后，像一具失去操控的木偶，缓缓爬上自己的硬板床，重新面对着那堵斑驳、散发着霉味的墙壁。他将自己深深地蜷缩起来，仿佛要缩进一个坚硬的外壳里，隔绝一切伤害。只有胸腔每一次艰难的起伏，证明着这个卑微的生命，还在承受着这无边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