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河眼的新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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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新…娘…”

随着这声低语的落下，所有僵立的村民，如同被按下了同一个开关，极其僵硬地、极其同步地…侧过身体！如同摩西分海般，在密集的人群中，让开了一条狭窄的通道！

通道的尽头，直通浓雾弥漫的河边！

而在那通道的尽头，浓雾翻滚的边缘，隐约可见…那条通体刷着刺目红漆的、如同棺材般的诡异小船！

船头上，那个惨白的纸新娘，依旧咧着诡异的笑容，静静地“坐”在那里。胸口那个墨黑的“囍”字，在浓雾中如同一个通往地狱的标记。

冰冷的河水气息混合着浓烈的腥臭，如同冰冷的巨浪，拍打在我的脸上。

“嗬…嗬嗬…”

我身后浓雾笼罩的巷子里，也传来了那非人的、如同粘稠气泡翻涌的怪响！是那个红嫁衣女人和三个灰袍男人！他们追上来了！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整个村子的“人”，都成了冰冷的、等待仪式的观众！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注满了四肢百骸！

就在这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绝境中，我的目光，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死死地钉在了村口那棵巨大老槐树的树干上！

粗糙、虬结、布满湿滑苔藓的树皮上，靠近地面的位置，似乎…钉着什么东西？

一块小小的、方形的…**木牌**？

颜色暗沉，像是被水浸泡了太久。上面似乎刻着字！

一股强烈的直觉如同电流般击中了我！那东西…和这个村子的诡异…绝对有关联！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我爆发出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不再看那让开的通道和红船上的纸新娘，也不再理会身后逼近的怪响和村口几百道冰冷的目光，如同扑火的飞蛾，猛地冲向那棵巨大的老槐树！

“嗬——！”

身后传来更加急切的、充满怒意的非人嘶吼！脚步声陡然加快！腥臭的恶风紧追而来！

村口那几百个僵立的村民，似乎也因为我的举动而产生了极其轻微的骚动！那如同瘟疫般的“迎新娘”低语声出现了瞬间的紊乱！

我不管不顾，用尽全身力气扑到树下！冰冷的、带着浓烈水腥气的树干触感传来。我颤抖着伸出手，不顾粗糙树皮划破掌心，一把抓住了那块钉在树干底部、被厚厚苔藓半掩着的暗沉木牌！

入手沉重、冰冷、滑腻。我用力将它从苔藓和钉子上扯了下来！

木牌不大，入手却异常沉重。正面刻着字，刻痕很深，却被污垢和苔藓覆盖了大半。我顾不得许多，用沾满污泥和血污的袖子疯狂擦拭！

污垢被擦掉，露出下面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迹般填涂的刻痕！

木牌顶端，是三个竖排的、扭曲狰狞的血红大字：

**“河 神 位”**

下面，是几行同样用暗红刻痕填涂的小字，字迹歪斜，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异：

**“敕封黑水河伯显佑尊神之位”**

**“享血食，受生祭”**

**“保风浪平息，赐鱼虾丰饶”**

**“凡渎神者，永堕河眼，尸骨无存，魂灵为役！”**

河神位？！血食？生祭？！渎神者永堕河眼？！

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这根本不是神位！这分明是…**一道邪门的契约！一道用活人血肉和灵魂献祭、换取短暂利益的…恶魔契约！**

黑水村的“河神”，根本不是什么善神！它是盘踞在河眼深处、吞噬生魂、索要活祭的邪魔！

那所谓的“嫁娶之礼”，就是一场残忍的、将活人少女献祭给邪魔的血腥仪式！

张阿莲…那些消失的新娘…还有眼前这些如同行尸走肉的村民…他们都被这邪门的“河神”和这可怕的契约所吞噬、所奴役！

“呃啊——！”

一声凄厉到骇人的惨嚎在身后响起！腥臭的恶风已经扑到后背！是那个红嫁衣女人！她那枯瘦如爪、沾满暗红粘液的手，带着刺骨的寒意，几乎要抓住我的后颈！

巨大的恐惧和求生的本能，让我做出了一个近乎疯狂的举动！

我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那块沉重、冰冷、散发着邪异气息的“河神位”木牌，狠狠砸向扑到眼前的红嫁衣女人的…胸口！

目标，正是她嫁衣上那个被暗红粘液浸透的、墨黑的“囍”字！

“砰！”

一声闷响！

木牌结结实实地砸中了女人的胸口！

预想中的撞击声没有出现。那木牌如同砸进了一摊粘稠的淤泥，发出“噗”的一声闷响！暗红的粘液从嫁衣被砸中的地方飞溅出来！

“嘶啦——！！！”

一声仿佛滚烫烙铁烫在湿皮革上的刺耳声响，猛地爆发！

红嫁衣女人发出一声凄厉到足以刺穿耳膜的尖啸！那声音不再是气流声，而是混合了无数女人痛苦哀嚎的、令人头皮炸裂的恐怖音浪！

她胸口被木牌砸中的地方，那墨黑的“囍”字周围，嫁衣的布料如同被强酸腐蚀，瞬间冒出浓烈的、带着恶臭的白烟！布料迅速焦黑、碳化、碎裂！

透过碎裂的嫁衣破洞，露出的不是皮肉！

而是一大片…**蠕动的、暗红色的、如同剥了皮般的新鲜血肉组织**！血肉组织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如同血管般搏动的惨白色根须！此刻，这些根须在接触到那“河神位”木牌的瞬间，如同遇到了克星，疯狂地扭曲、抽搐、变得焦黑枯萎！暗红的血肉组织也在剧烈地痉挛、溃烂，流出更多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暗红液体！

“呃啊啊啊——！”

女人（或者说那东西）发出更加凄厉、充满极致痛苦的尖啸！整个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向后踉跄倒飞出去！重重摔在滑腻的石板上！她双手疯狂地抓挠着自己溃烂的胸口，那张惨白的纸面具剧烈地颤抖着，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那三个紧随其后的灰袍男人也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击中，动作猛地一滞，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嗬嗬”声，身体僵硬地抽搐起来！

整个村口那几百个僵立的村民，也如同被投入石子的蚁群，出现了剧烈的、无声的骚动！他们僵硬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空洞的眼中似乎第一次流露出了…**恐惧**？无数道冰冷的目光，不再是审视，而是死死地、惊恐地聚焦在我手中那块依旧散发着邪异气息的“河神位”木牌上！

“哒！哒！哒！”

浓雾深处，那粘稠规律的滴水声，第一次…出现了紊乱！变得急促、尖锐、充满了…**惊怒**！

成功了？！

我握着那冰冷沉重的木牌，心脏狂跳，几乎不敢相信！这块邪门的“河神位”，竟然对它们有如此强大的克制？！

然而，没等我庆幸一秒——

“轰隆隆——！！！”

脚下的大地猛地剧烈震动起来！如同发生了恐怖的地震！

村口外，那条被浓雾彻底笼罩的黑水河方向，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如同万马奔腾般的…**水声**！

不是普通的波涛声！是无数粘稠液体疯狂翻涌、撞击、咆哮的巨响！如同整条河流都被煮沸！被搅动！

浓得化不开的灰白雾气，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疯狂搅动，剧烈地翻滚、沸腾起来！

一股比之前浓烈百倍、带着极致腥臭和某种古老、冰冷、暴戾意志的恐怖气息，如同苏醒的远古巨兽，猛地从河心深处爆发出来！瞬间席卷了整个黑水村！

“呜——！！！”

一个无法形容的、低沉到仿佛来自九幽深渊的咆哮声，穿透了震耳欲聋的水声和雾气，狠狠撞进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那咆哮声中蕴含的怒意和威压，让整个村口所有僵立的村民，如同被割倒的麦子，齐刷刷地、僵硬地跪伏下去！他们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头颅死死抵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压抑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

我手中的“河神位”木牌，在这恐怖的威压和咆哮下，如同被点燃般变得滚烫！暗红的刻痕仿佛要滴出血来！一股狂暴的、充满毁灭气息的反噬力量，顺着我的手臂狠狠冲入体内！五脏六腑仿佛瞬间被点燃、被撕裂！

“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不受控制地从我口中喷出！

河眼深处…那东西…被彻底激怒了！它…要出来了！

浓雾剧烈地翻滚着，如同沸腾的牛奶。在那翻涌的雾墙深处，黑水河的方向，一个巨大得难以想象的、如同山峦般的…**暗沉轮廓**，正缓缓地、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从沸腾的河水中…**升起**！

村口跪伏的村民发出了更加绝望的呜咽。

而我，握着那滚烫、反噬、如同烧红烙铁般的“河神位”木牌，站在沸腾的浓雾和恐怖的威压中心，如同风暴中的一叶孤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