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许夫子的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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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你说错了，不是我选择了小许阳，而是小许阳选择了我。”老头坏笑道：“对，是选择，就是他选择了我，就是这样。”于是，手指捻着颌下稀疏的胡须，许夫子的腰杆不自觉地挺直起来，仿佛想到了一件就算过了好久现在回想起来依然与有荣焉的美事儿。

林惊晚拿起第二杯酒，原来这两杯酒跟老头许夫子没有半毛钱关系。一口下肚，或许是第一杯冲开了喉咙，第二杯远不如第一杯来得带劲，就像刚刚摸过姐儿的腰肢，脸上簌簌掉粉的老鸨子非要和你握手，一边还要硬抛出一个大大的媚眼儿，瞬间让人感觉索然无味。

稳定了一下心神，林惊晚拽回神游的思绪，认真地看着许夫子坚定地道：“可我就是想为小许阳做点什么，起码让他不会看起来那么孤单。对，是孤单，要知道孤单对一个孩子来讲，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坚定地握紧双拳，林大将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许夫子，似乎要从许夫子脸上盯出一朵花来，然后就真有一朵花在眼前绽放开来。

许夫子遍布沟壑的脸上，一道道皱纹因为笑容的撕扯，硬是把一张老脸变成了一朵菊花，一朵怒放的菊花。菊花中间本应该是花蕊的部分被一张干瘪的嘴巴和嘴里含着的几颗老牙占据着，许夫子懒洋洋的声音透过菊蕊传出来：“可以，随便你。”

林惊晚愣了一下，不确定地问道：“你听清楚了我说的什么了吗？我是说我要为小许阳做些什么，至少让他能有机会感受到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有的。”

“我说可以，随便你。”老菊簌簌地抖动着，许夫子摇头晃脑地拽着胡子望着林大将军。

“可是…”林大将军隐约感觉哪里不对，可却又找不到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多大点事儿，我可以满足你，只要你每次带来的酒再加一壶，两壶。”菊花下，两根细长干瘪的手指比画着，一双原本浑浊、老眼昏花的双眼瞬间精光四射。

“上当了。”林大将军心口一疼，瞬间感觉自己一腔热血变得冰凉，却又不甘地挣扎道：“可是，分明是你告诉我，这是小许阳自己的选择，不需要别人的干涉。”林惊晚心虚地嗫嚅道。

许夫子一脸的坏笑的菊花缓缓逼近林惊晚，缓缓开口：“你又怎么知道，你所做的一切，不是小许阳的选择。”

林惊晚只感觉一股凉意，从后尾骨顺着脊椎向上透体而出，怔愣了半晌，一个念头模糊地出现在脑海中，却又转瞬即逝，硬是抓不到一丝头绪，只能僵硬地转头望向许夫子。

“我们如果是水里的鱼，鱼戏莲叶间，是大自由，却不知岸上或许有一双眼睛正在看着我们。”许夫子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模样，只是愈发甘洌的声音似乎昭示着内心的不平静，似有千千结。“所以无论是你或是许阳做出什么选择，都是应该发生的，我不会过多地干涉，只需看着就好。”

“只是，如今的这一切真的是你，或者是许阳想要的吗？”林惊晚不甘地问道，眼前似乎有一层迷障，无论怎么努力都破不开，未知就变成了煎熬。

“我不知道。”许夫子似是心有千千结，或许他也是那不能超脱的水里的鱼，不知道是否岸上同样有一双注视着他的眼睛。“所以，我现在什么也不会做，我只需要保持足够的耐心就好。万幸活到我这个岁数，最不缺乏的就是耐心了。”

“既然如此，无论如何，我便去做我想做的，就算是一条鱼又有何妨，最起码现在谁也剥夺不了我作为鱼的快乐。”林大将军倏地起身，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抬手抓起石桌上的酒壶，壶身微倾，一泓清水顺着壶嘴倾洒而出，原本醇厚甘美的美酒不知怎的却是真正化作了清水。林惊晚却是毫不意外，头也不回地扭头大步而出，魁伟的身形只三两瞬间，便消失在错落掩映的房舍之间。

许夫子仍旧静静地坐着，挺直的上半身不难看出其实这是一个身材高大的老人，空荡的右半身隐隐藏在树荫中，左手缓慢拿起依旧沸腾的茶壶，缓慢为自己倒满一杯茶，碧绿色的茶汤倒映着老人的幽深苍老的眉眼，一声轻叹响起，久久不散，苍翠挺拔的老槐轻轻抖动了一下，枝桠间沙沙声响，似是在要回应老人，却久久无声。

“爷爷。”响亮的声音响起：“我回来了。”许阳推开院门，少年瘦弱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影子却被阳光拉得更加的修长。许夫子眉眼瞬间弯成了弧形，扶着石桌站了起来，笑眯眯地望向少年，一抹笑容分别爬上了老少二人的眉眼间，温馨且甜蜜。

“回来了就好，洗洗手准备吃饭。”老人慈祥地望着少年，身后屋子前，火炉上的瓦罐冒着丝丝白气，肉香适时地飘满了整个院子，沁人心脾。好一幅恬美的田园美景，大爱人间烟火气。于是，少年人眼睛愈发的亮了起来，黑色的眸子间，早已把早晨心底的丝丝不快抛之脑后。

沙沙的风声吹动枝叶，悄无声息遮住了那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