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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镇北王府被铅云笼罩,琉璃瓦上的积雪泛着冷光,正厅内却因炭火烧得太旺而显得燥热。镇北王端坐在紫檀木椅上,右手缓缓摩挲着案头的翡翠镇纸,玉石与木纹相触发出细碎的声响,每一声都像敲在柳诗瑶心上。她蜷缩在厅角的绣凳上,素色襦裙洗去了往日的锦绣繁华,发间一支木簪斜插云鬓,簪头还沾着昨夜抄经时不小心滴落的墨点。
“景渊,”镇北王终于开口,声线像浸透了冰水的绸缎,“你说的事,可有半句虚言?”
陆景渊双手呈上鎏金证据匣,匣盖掀开时,银锭的冷光映得他眉眼愈发冷肃:“舅舅明鉴,这些银锭来自城西当铺,密信上的火漆印与柳府一致,当票日期更与姜姑娘遇袭时间吻合。”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柳诗瑶骤然惨白的脸,“人证王豹与小蝉已被羁押,口供俱在。”
镇北王妃手中的翡翠佛珠“啪”地断裂,颗颗珠子滚落满地,在青砖上撞出清脆的声响。她踉跄着扶住桌沿,锦缎袖口扫过案头的《女戒》,书页哗啦啦翻开,露出柳诗瑶前日抄录的字迹:“‘贞静清闲,行己有耻’……诗瑶,你竟连先贤教诲都忘了?”
柳诗瑶猛地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发出“咚”的闷响:“母亲,女儿一时糊涂……”她抬起头,望向父亲阴沉的面容,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骑马摔断腿,父亲连夜抱着她穿过三条街找大夫,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衣传来,而此刻,那双眼睛里只剩冷硬的失望。
“糊涂?”镇北王拍案而起,震得梁上积雪簌簌落下,玉白菜摆件在案头摇晃,“你设计陷害侯府嫡女,若不是姜姑娘宽宏大量,咱们府里早被御史台参奏‘纵女行凶’!”他转身时,腰间玉佩撞击桌角,发出清越的响,“景渊,你说该如何处置?”
陆景渊望向柳诗瑶攥紧的裙角——那是用姜婉送的稻穗锦缎改制的,针脚细密,却在裙摆处补了块素色补丁。他轻叹一声:“依晚辈之见,先禁足三月,每日抄《女戒》二十遍,再送往庄子上学习管事。京中是非多,待她静心反省后,或许能明白些事理。”
“不行!”柳诗瑶尖叫着扑向前,膝盖撞在金砖上却浑然不觉,“我不要去庄子!父亲,您曾说我是府里最聪慧的孩子……”
“聪慧?”镇北王妃闭了闭眼,泪水大颗大颗滑落,“你若真聪慧,就该知道‘齐家治国平天下’,连自己的嫉妒都管束不了,如何执掌中馈?”她转向陆景渊,语气里带着哀求,“景渊,你自幼与诗瑶亲厚,就不能再给她一次机会?”
陆景渊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姜婉托人送来的《商道》,封面还带着墨香:“姜姑娘说,若柳小姐想学管事,她愿意让人送些账册来。”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柳诗瑶发间的木簪上,“但机会只有一次,若再犯错,晚辈也爱莫能助。”
柳诗瑶忽然想起竹林里姜婉替她拂去竹叶的模样,想起那匹带着稻穗纹样的蜀锦,指尖忽然攥紧了陆景渊递来的书册。正此时,侯府管家求见,呈上一个用蓝印花布包裹的檀木匣子,里面除了《齐民要术》,还有张洒着蜜渍梅干香气的信笺:“闻柳小姐知错能改,特赠典籍数册。霜雪压枝低,心定待春归。”
她翻开《商道》,扉页贴着半片梅干,果肉上的纹路清晰可见,像是姜婉亲手切的。想起对方在诗画比试时说的“做自己的太阳”,柳诗瑶忽然喉头一酸,将脸埋进书册里,泪水洇湿了“诚信为本”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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