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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韫浓阿姊。”裴令仪仰起头,姿态可怜,“他们都不喜欢我,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他唇角有暗红的干涸血迹,脸色苍白,眸色寂寥。
浑身遍布伤痕,冰天雪地里却衣衫单薄,甚至开了线。
闻出同类的气息很容易,更何况前世跟裴令仪混了那么久。
元韫浓扬起眉梢,似笑非笑:“在阿姊这里,别装了,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裴令仪神情一僵,松开了手里捏着的碎瓷片。
因为攥得太过用力,掌心上甚至有了深深的印子。
他一直藏在破烂的袖口里,刚刚要是元韫浓不来,他是打算用这个的。
只不过那样伤了吕世勋的话,或许后患无穷,会引来大麻烦。
“还不起来?”元韫浓把手往前递了些。
被元韫浓洞察秋毫的眼神所注视着,裴令仪莫名觉得自己被剖开了一样,喧嚣的肮脏的心事一清二楚地摆到了台面上,暴露在所有人眼里。
他难堪地拍开元韫浓的手,忍着痛地自己站了起来,语气冷淡:“多谢阿姊出手相助。”
“只是我同韫浓阿姊素来并不交好,阿姊也并非什么善心大发之人,为何会出手相助?”他半眯起眼睛,满腹疑惑。
他十足十的戒备,像只警惕的小兽。
元韫浓作为长公主之女,时常入宫。他们虽说时常碰面,但并不交心。
裴令仪戴着假面,也看得出元韫浓的伪装。
口舌怀刀兵,五脏藏城府。元韫浓这个人就是浑然天成的劫掠者。
他们本性相同,相近便是相克。
裴令仪这模样,元韫浓都快要拍手称好了。
刚开始想要利用她,被她揭穿了又质疑她想要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霜降皱眉,“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我家郡主救了你,你却在这里怀疑动机?”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小满义愤填膺,“你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我家郡主惦记?”
裴令仪紧抿唇瓣,唇线绷直,一声不吭。
他看着元韫浓那双纤细白皙的手缓缓地收了回去,眼睛里掠过雪花般薄凉的水光。
“我只是觉得,你往后必有大为,早日结交善缘,留条后路罢了。”元韫浓给出了裴令仪最能接受的理由。
裴令仪愣了愣,“你觉得我日后大有所为?”
在这种时候,人人轻贱他如泥泞,元韫浓居然觉得他日后大有所为?
眼睛瞎了吗?
元韫浓道:“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雨便化龙。你又何必自苦?”
裴令仪似有动摇。
“行了,我要去千秋宴了。此时没人盯着你,你回去吧。若是有人问起来,你便说是朝荣郡主让你走的,我自会向皇后请罪。”元韫浓说。
反正皇后向来不喜欢她,也不差这会了。
元韫浓说罢,便转身离去。
裴令仪凝视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眼前开始朦胧。
这场大雪仿佛最终的归处是他的眼睛,苍凉且虚妄。
良久,他才自己支撑着自己,踉踉跄跄地走向自己的住所。
寒冷麻木了疼痛,拖拽着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一路走,留下一串脚印。
落雪愈发急,新雪覆旧雪,掩盖了足迹,仿佛他从未来过,也不该降生。
在这个宫墙一角,偏僻破落的宫殿,连最基本的避寒挡风都做不到,但却是他的容身之所。
清河王留下的侍卫裴七和裴九是唯二进宫留在裴令仪身边的人。
但因为身份特殊,他们多数时间都在暗处,很少离开这座废弃的宫殿。
裴七更为年长,他连忙上去扶住裴令仪,“世子!”
“没事。”裴令仪摇了摇头,“裴九呢?”
“他去打探消息了,今日千秋节,必然会有很多有用的信息情报。”裴七解释。
刚提起裴九,外头就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裴令仪立即警惕地看过去,看到裴九神色仓皇地飞奔进来:“世子快逃!五皇子要杀你!”
朝外头张望过去,就看到为首的五皇子慕载物带着一群人,手持佩剑,气势汹汹闯进来。
吕世勋他们几个跟在后面,一路无阻。
“世子,来者不善,还是快些离开为好。”裴七向来不露面,只在暗中,立即隐匿入了阴影之中。
裴令仪知道这架势是无法善了了。
现在摆在眼前的就只有一条路,冲到殿前,告到御前,给所有人看。
无论后果如何,至少能保住一条命。
他当机立断就朝着窗口奔去。
慕载物一脚踏进门槛,提剑上前,“你还想往哪跑?”
他母族出身显赫,母亲又是贵妃,素来张扬跋扈。
“就是你们这群旧朝余孽,害死了我舅舅!母后罚你跪在雪地里,你居然还敢搬救兵?”他追着裴令仪就砍。
裴令仪跳窗逃走。
慕载物勃然大怒,追了上去。
“裴清都!”他怒喊,“你不过是我慕南养的一条狗,怎敢背主?”
吕世勋一行人原本也想要跟上,却被裴九绊住了手脚。
寒风夹杂着雪粒往肺里灌,五脏六腑仿佛都火辣得疼,裴令仪只顾着拼了命地往前跑。
不然就算今日他当真命丧黄泉了,又会有多少人在意?
今日千秋节,宫中出入的贵人不在少数,宫人们正是周转忙碌。
来来往往的,这一路上都瞧见了慕载物提剑追着那清河王世子跑。
“这要拦吗?”
“你疯了不成?谁敢去拦五皇子,我瞧着五皇子都快要气疯了,这时候去少不得被迁怒。”
“可今日是在办千秋宴的,若是出了什么事,你我责无旁贷啊。”
“五皇子追着那小子往哪去了?”
“糟了!那位置就是往殿前冲了!”
侍卫们讲了两句,脸色大变,抬脚追了上去。
早已经来不及了,殿内正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朝臣命妇,宗亲显贵,皆依祖制、按官位,由尊至卑相对排开。
尊左卑右,侍者们则是低眉顺眼,躬身旁站,仔细服侍着,生怕在这种场面出了岔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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