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为了千鹤（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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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忧喉间忍不住爆出一声嘶吼，震碎戏台边缘的晶幕，碎片映出观众们抽搐的嘴角。这些被永恒禁锢的看客，正在贪婪吸食她的绝望，期待她成为它们的一份子。

焰刃再次不受控地劈向巫女幻象，解忧注意到某个细节：每当刀锋逼近巫女颈脉，观众席最末排的少女便会蜷缩指尖。其掌心血符闪烁的频率，与巫女心脉搏动完全同步。

她假意顺从戏偶操控，在下一次挥刀时用力偏移半寸。焰刃擦过巫女幻象耳坠，割破巫女的掌心。

末排少女随之呕出大片晶粉，部分观众胸腔传来锁链绷紧的异响。解忧瞬间明悟，这些被永恒禁锢的看客，心底仍残存着反抗的本能。

焰刃再度扬起时，解忧将七成琉璃火逼入心脉。外放不行，那就内化，从内部瓦解傀儡丝的操控。剧痛令晶线短暂凝滞的瞬息，她强行扭转琉璃火化成的刀锋刺入自身左胸。

心脏几乎被焰刃贯穿，数百道琉璃火逆流冲入观众体内。他们掌心的各类血符接连爆裂，那些被永恒压抑的嘶吼终于冲破喉骨：

那名老者炸开胸腔，喷出积压百年的战吼；有少妇撕开裂至耳根的双唇，吐出被炼成戏偶前未喊出的孩子乳名；末排少女直接震碎琉璃化的眼睑，泪滴在半空凝成爱人的模样。

傀儡丝尽数焚断时，解忧从半空跌落。心口焰刃化作流火重归经脉，残留的灼痕煞是吓人。

戏中人亦是看客，看客终成戏魂，唯焚心者可破永劫轮回。

她抹去唇边晶血，发现那些爆体的观众残骸正在重组，最终凝成通向第四关的晶桥。

......

千鹤城外，赤霄军驻地。

赤燎云将少女安置在赤铜暖帐的软榻上，帐外晨雾凝成霜晶缀满旌旗。玄铁战甲未卸的将军守在榻边，想要获取些一手情报。

帐顶垂落的赤髓晶灯将少女面容映得似真似幻。蓦地她嘤咛一声，肌肤间流转着熔岩河底的碎金浮光，将原本冷硬的军帐映得恍如幻境。

赤燎云抬眼望去，晨光漫过垂落的鲛绡纱帘，少女羽睫轻颤掀起眼帘，眸中漾着初融雪水般的澄澈波光。冰肌透出海棠睡痕，腮边绒毛缀着细碎银辉，樱唇微启时贝齿隐现，似含了枚将化未化的霜糖。乌发如瀑散落枕畔，发梢蜷曲处勾着几缕银丝，是昨夜沾了赤燎云甲胄上的寒霜。

她微微偏头、纱衣浮动，锁骨凹陷处盛着半汪晨露，随呼吸聚散成珠。耳垂薄透如蝉翼，日光斜穿时透出淡青脉络，宛若冰胎玉骨雕就的玲珑件。似乎意识到自己处于陌生的地方，她指尖拂过锦衾褶皱，甲面泛着珍珠母贝的虹彩，腕骨起伏的弧度恰似新月出云。

赤燎云一时看得呆了，只见少女赤足点地，足背肌肤透出淡粉血色，踝骨精巧如瓷塑，趾尖蔻丹竟是天生樱粉。

晨风卷起帐纱掠过她鬓角，碎发粘在唇角朱砂痣旁，那点殷红蓦地活了似的，勾得案头铜镜都晕开暖色。

少女看到身旁有人，抬眸浅笑，梨涡盛着将溢未溢的蜜意。鼻尖微皱时，颊边浮起极淡的雀斑，恍如雪地点了金粉。最妙是那截后颈，羊脂玉般的肌理下隐现青络，随颔首动作若隐若现，恰似白宣上晕开的水墨兰草。

帐外不知何时飘进朵赤芍花，恰落在她交叠的膝头。花瓣露水滚过纱衣褶皱，洇出半透明的蝶形水痕。少女拈花轻嗅，花影投在侧脸，将本就精致的下颌线描摹得愈发惊心。赤燎云手中军报落地，羊皮卷展开的簌簌声里，混着他喉结滚动的轻响。

她颈间雪肤烙下的浅红纹印，宛若朱笔勾了道浮云线，发间银晶甲链微摇，冷铁映着暖肌，似寒梅落进温酒，连最锋利的杀器都成了妆点美人的钗环：

“这...这是哪里？”

赤燎云还没反应过来，少女支肘欲起，冰蚕丝衾自肩头滑落，他下意识伸手去扶，触及她锁骨处肌肤时如握寒玉，惊得一缩手，震落案头虎符，玄铁兵符撞地声里混杂着他陡然紊乱的呼吸：

“此乃...赤霄军主营。”

他屈指叩响榻边赤铜镇兽，借金铁交鸣声掩住擂鼓般的心跳，少女却浑不在意地勾起滚落的虎符，葱白指尖抚过上面盘踞的睚眦纹：

“这东西的模样…似是梦里见过的。”

“小姑娘，可记得自己的姓名？”

也不知为何，赤燎云面对一脸懵懂的少女，不复在熔岩暗河时面对青铜棺的恐惧与敌意，倒是升起了一丝柔软。约莫是他觉得，若非他自己眼疾手快，眼前的少女早就化作一滩灰烬了，是以放下了些许戒备，多了几分探究的情思心肠。

“名姓？”

少女偏头思索，满眼无辜迷惘，莹润肩头在薄薄的蚕丝下若隐若现，发间晶链轻响如铃，“阿璃...阿璃...”

莹白指尖无意识在衾面勾画，看的赤燎云心头一颤：

“你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吗？还是你就叫阿璃？”

阿璃继续用迷惘的眼神盯着赤燎云瞧，瞧得后者一哆嗦。赤燎云又盘问了几句，可惜少女除了阿璃这两个字，剩下的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

帐外传来亲卫请示晨练的号角，赤燎云霍然起身，战袍扫翻药盏，褐色的汤药在青砖缝里蜿蜒成河。

阿璃赤足踩过药渍追到帐门，晨光将她发间晶链映成流霞：

“军...主，可否带阿璃也去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