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戴着镣铐扣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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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无需言明的默契达成了。
素世转身拿起一把放在门后的长柄黑色雨伞,撑开。
无名则默默地将贝斯仔细放回琴架,然后拉高了深灰色外套的拉链,将兜帽罩得更严实些。
推开琴行的玻璃门,湿冷的空气和喧嚣的雨声瞬间扑面而来。
长崎素世撑开伞,黑色的伞面在霓虹和雨水的映照下泛着幽光。
无名很自然地走到伞下,高大的身躯微微弯下,肩膀几乎要碰到长崎素世的头顶。
两人靠得很近,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体散发的微弱热度和呼吸的气息。
雨伞隔绝了头顶的雨水,却无法阻挡溅起的雨丝打湿裤脚。
他们沿着旺角喧闹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没有明确的方向,只是本能地避开人流最密集的主干道,拐进一条相对僻静、两旁是老旧骑楼的后街。
雨水顺着骑楼斑驳的廊檐滴落,形成一道道细密的水帘。
空气里弥漫着雨水冲刷青苔、旧砖石和远处食物摊档混杂的复杂气味。
昏暗的路灯在水汽氤氲中晕开朦胧的光圈,照亮脚下湿滑、泛着水光的石板路。
脚步声在空旷的骑楼下发出清晰而孤独的回响。
起初,是长久的沉默。
只有雨声、脚步声和远处模糊的市声。
无名的身影在兜帽的阴影下显得更加沉默,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剪影。
“想起法国来了……”
不知走了多久,无名的声音忽然在雨声中响起,低沉,带着一种罕见的、仿佛陷入遥远回忆的飘忽感。
这突如其来的开口,让旁边的长崎素世微微一怔。
“小时候,”无名继续说着,目光没有焦距地投向骑楼外朦胧的雨幕,声音像是穿越了时空的阻隔,“在波尔多西郊……一座很大的、很老的房子里。冬天特别冷,壁炉里的火永远不够旺。养父……德·蒙贝尔议员,”他吐出这个姓氏时,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疏离和沉重,“要求我每天在琴房练琴……至少四个小时。琴房朝北,没有阳光,只有壁炉一点微弱的光。手指冻僵了,按不准弦,音色不对……”
他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又感受到了那种刺骨的冰冷和随之而来的、藤条抽在手背上的锐痛。
“他就站在阴影里听。”
无名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描述一幅与己无关的画面,“不需要说话。只要有一个音符错了,或者……不够‘完美’,第二天,餐桌上我的位置……就会空着。”
他没有说“空着”意味着什么,但那刻意省略的留白,却比任何描述都更能传递出那无声的、令人窒息的严苛和惩罚。
素世静静地听着,撑着伞的手臂纹丝不动。
她能想象那个画面:
阴冷的古堡琴房,壁炉摇曳的微光下,一个孤独的男孩,对着冰冷的琴弦,在恐惧和高压中一遍遍重复着枯燥的练习。
那种被“完美”标准所囚禁的冰冷感,与她幼年在“樱机关”训练营里经历的、以生存为名的残酷淘汰,竟有着某种诡异的相似性。
“后来……”
无名的话音一转,带着一种冰冷的决绝,“家族败落了,养父死在阿萨拉,养父新娶的继母带来了弟弟,那个家伙排挤我,还欠下哈夫克集团无法偿还的巨额债务。我……就成了抵债的‘资产’之一。”
他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压抑的波动,如同冰层下的暗流,“一把还算好用的刀。从贵族学校……直接送进了哈夫克最黑暗的‘铸造车间’。”
他没有再细说“铸造车间”里发生了什么。
但素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那把匕首上,落在他兜帽下偶尔被路灯掠过的、线条冷硬的侧脸上。
那些无声的伤痕,已然诉说了太多。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
骑楼的廊柱在昏黄的路灯下拉出长长的、扭曲的影子。
两人在伞下沉默地走着,靠得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对方身体在雨夜中散发的微弱热量,却又仿佛隔着无法跨越的深渊。
过往的黑暗如同实质的潮水,在雨声中无声地弥漫。
“所以,”素世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雨声淹没,却清晰地传入无名耳中,“贝斯的声音……让你觉得不一样?”
无名脚步微微一顿。
他侧过头,兜帽下的阴影里,那双锐利的眼睛第一次在长崎素世面前,清晰地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是更深的复杂。
她又一次轻易地洞穿了他未曾言明的感受。
“……嗯。”
无名低低地应了一声,算是承认。
他重新迈开脚步,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模糊,却比之前多了几分……
近乎于倾诉的意味:
“小提琴的声音太高,太亮,像瞄准镜里的十字星,必须精准,必须完美,容不得一丝偏差。”
他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那只完好的右手手指,仿佛还能感受到琴弦紧绷的触感,“贝斯不一样,它的声音在下面,在暗处,像心跳,像呼吸。不需要完美,只需要……存在。只需要推动节奏往前走,错了也没关系,下一个音,还能找回来。”
他难得地说了一长串话,虽然依旧带着狙击手特有的简洁和某种程度上的笨拙,却清晰地描绘出了两种乐器在他灵魂深处截然不同的感受。
小提琴是枷锁,是冰冷的完美标准;
贝斯,却意外地成了他喘息和寻找某种粗糙生命律动的出口。
素世静静地听着,嘴角在伞下的阴影里,悄然弯起一个极其微小的、理解的弧度。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伞稍稍向无名那边倾斜了一点,为他遮挡住更多斜飘进来的雨丝。
两人继续在寂静的骑楼下走着。
雨声是唯一的背景音。
街道的尽头隐约传来便利店的灯光和热气。
不知是谁的提议,或者仅仅是一种默契的走向,他们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门口停了下来。
明亮的白光从玻璃门内透出,驱散了雨夜的阴冷。
“喝点热的?”
素世收起伞,雨水顺着伞尖滴落在地面。
无名点了点头。
便利店里温暖明亮,货架上琳琅满目,播放着轻柔的音乐。
收银员是个睡眼惺忪的年轻人,对他们点点头。
素世走到热饮柜前,打开柜门,一股浓郁的咖啡和热可可的甜香扑面而来。
她拿了两罐热朱古力。
“给。”
她将一罐递给无名。
无名接过那罐温热的金属罐,指尖传来舒适的暖意。
他拉开易拉环,“嗤”的一声轻响,带着甜腻可可香气的白色热气冒了出来。
他低头喝了一口,滚烫、甜腻、带着一点廉价香精的味道,却奇异地驱散了雨夜的湿寒和心底翻涌的冰冷记忆。
素世也拉开自己的那罐,小口喝着。
两人站在便利店明亮的橱窗前,看着外面被雨水冲刷得更加迷离的旺角夜景。
霓虹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倒映出破碎而流动的光影,行人撑着各色的伞匆匆而过,像一个个移动的色块。
便利店的灯光柔和地洒在两人身上。
素世喝着热朱古力,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沉静。
无名握着温热的罐子,兜帽下的阴影似乎也柔和了一些。
他们没有再交谈,只是安静地站着,分享着这罐廉价却温暖的甜腻饮料,分享着这片被雨水隔绝开的、短暂而奇异的宁静。
玻璃窗上,映出他们并肩而立的模糊身影,在便利店的白光和外面霓虹的彩光交织下,如同两座在风暴间隙短暂停泊的孤岛。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旺角的夜,依旧喧嚣而迷离。
但在这间小小的、散发着暖意和食物香气的便利店橱窗前,在甜腻的热朱古力蒸汽升腾中,两个被黑暗过往和严密监视所缠绕的灵魂,似乎在这湿冷的雨夜里,找到了一丝无声的慰藉和奇异的共鸣。
贝斯的低沉嗡鸣,仿佛还在无名的指尖残留,与这雨声、这暖意、这沉默的陪伴,交织成一段属于这个夜晚的、独特的休止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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